雖然對權益問題冷感的人還是佔大多數,但余澤霖認為幾乎每個陸生都會面臨到權益問題,只是早晚罷了,「很多人直到畢業、找工作寫簡歷時才反應過來,像最近還有同學來找我說,他發現他大學什麼也沒做,沒有實習過,也沒有找過工作,那他就業時怎麼辦,有誰會要他?」
文 / Vanessa
余澤霖之前得了腸胃炎就花了五千臺幣,他的同學曾花了三萬二看手脫臼,他感慨「等到自己生病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台灣對你沒有任何關懷,他把你招過來了,就說我會聽你意見,然後呢?你把意見說了,就沒有然後了。」他認為就算沒有健保,至少也要建立一個社會救助的體系,給陸生一個很基本的急難救助。「雖然後來有給陸生設立一個保險,但那個保險其實毫無作用,你仔細算一下就知道,這個保險每天最高給付一千塊,但是在沒有健保的情況下,你隨便看個病一千塊就沒有了。」
他四年來持續關注著陸生權益問題,對他們來說,都面臨一些很無奈的困境——本來應該給陸生的權益被處處攻擊、處處杯葛,因此很多陸生對於健保權益的爭取反而退縮或排斥了。「因為維權無望,便反過頭來不支持不參與爭權的行動。更因為長期以來,陸生的權益議題一直淪為政治操弄的結果,變成社會輿論炒作的議題,導致許多陸生對台灣社會冷感,繼而覺得這些你應有的權益都好像是台灣施捨給你的,更要加上一堆不公平的條件。這給人觀感很不舒服。以至於不少陸生都開始抵制加入健保,一畢業就馬上離開台灣。」
多數陸生對權益無所謂 競選會長反被質疑
回顧余澤霖大一下學期競選連任陸聯會會長退選的情況,他說:「正是因為很多陸生對自己的權益不在乎,大不了讀完四年就走了,這只是一個跳臺,我忍一下就走好了,基本上很少有人去想陸生自己的權益。」當時他在競選中說明自己的施政想法時,臺下有人笑他、起鬨說沒有給他們辦聯誼活動,只是顧著自己出名,甚至另一個候選人的施政綱要就是直接上去指責他說沒有做過什麼事情。
他當時回說:「我幫你們弄到獎學金了,弄了手機卡,銀行卡,駕照。弄了整整一年。」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這段經歷,余澤霖覺得自己可能也有一些問題,「有時候太過重視爭取一些東西,反而忽視了自己學校陸生同學的一些想法,包括他們確實想要活動,但是說實話我沒有辦法搞活動,因為我們當時不算正式社團,沒有經費,我唯一辦了一次餐會還是自己掏了錢,結果很多人卻不去,或吃了一下就走之類的。」
第一輪沒有候選人票數過半,到第二輪時下面有位同學就直接攻擊他說「再給你投一百次,你也投不上。」這句話對他傷害很大,感慨辛苦了一整年爭取權益竟然換來這樣的結果。「我覺得如果我照顧自己生活肯定會生活得很好,因為我認識很多朋友,像辦手機卡我找朋友很快就可以解決了,銀行卡借別人名義就可以辦好了,很簡單的事情,我就可以自己去爭取自己的權益啊!」為此心灰意冷,於是第二輪時便放棄,認為沒有必要繼續參選了。而後來第二任會長上臺後果然就跟他作風截然不同,著重在校內活動、社團、宿營等等,「這樣說實話挺好,但是後來就沒有人去關注陸生權益這方面的事情了。」
雖然對權益問題冷感的人還是佔大多數,但余澤霖認為幾乎每個陸生都會面臨到權益問題,只是早晚罷了,「很多人直到畢業、找工作寫簡歷時才反應過來,像最近還有同學來找我說,他發現他大學什麼也沒做,沒有實習過,也沒有找過工作,那他就業時怎麼辦,有誰會要他?」
首屆來臺的陸生報名的學校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也不是特別高,在大陸也沒人聽過,因此很多陸生畢業時第一選擇還是繼續就讀研究所,或去海外讀研究所,「想把學位先搞到手,這樣找工作的時候會方便些。」
我問他是否會後悔那時候這麼熱情地想去解決問題卻變成這樣,他很堅定地回說不會,只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花太多時間爭取他們的認同」,他曾在去年暑假參與Co-China的營隊向老師聊起這段經歷,反省到「這畢竟與同學的成長環境有關,如果這個群體不認為你是他們的一份子,便很難理解你能做什麼事情。」但他並沒有後悔自己為這個群體做的一些事,並且表示如果能再來一次,他會再一次去維護陸生的權益,也會更加成熟的面對這些問題。
總是希望對方過來了解自己,而非自己過去
為什麼願意主動爭取權益的陸生這麼少呢?這陣子我陸續拿這個問題向幾位陸生朋友請教,得到的答案儘管不太一樣,但共通之處很明顯地是臺灣社會輿論氛圍,透過主流媒體加以構框的偏見印象,並透過一而再地轉貼妖魔化「中國」的字句或嘲諷漫畫以平息自己莫名的憤怒。

我問他是否會後悔那時候這麼熱情地想去解決問題卻變成這樣,他很堅定地回說不會,只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花太多時間爭取他們的認同」,他曾在去年暑假參與Co-China的營隊向老師聊起這段經歷,反省到「這畢竟與同學的成長環境有關,如果這個群體不認為你是他們的一份子,便很難理解你能做什麼事情。」(攝影 / 游承翰)
以前曾經很不解為什麼可以對著黑影胡亂開槍就覺得這是正義了?為什麼可以在不認識對方背景的情況下不假思索地貼標籤?導致很多臺灣人對於「中國」總是有不明所以的憤怒或焦躁不安,像幽靈一樣並不清晰可見卻又難以散去。
因此,與其問陸生怎麼不來多爭取些權益,我倒想追問的是,為什麼每每討論到陸生時就充斥著因為不了解而拼命反對、謾罵的聲音?我們或許該反省對於溝通的定義,是否被框限在「只想聽到符合自己設想的情境」,老想著對方說錯了。
從對台灣社會可能有的憧憬到後來發現制度上對陸生種種的壓迫,他總結道:「所以變成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當初台灣要我們來是希望我們體驗臺式民主、台灣民主自由的社會氛圍,但是你發現來台灣之後沒有人感受到這種東西,或者他有感受,但卻不會對這種制度有任何喜好,因為很簡單地想像──你怎麼會去喜歡上一種制度,是把你作為假想敵的制度呢?」
無論是對陸生的誤解情況,兩岸的對立衝突或對話關係,他認為很多其實是從政府開始的,或是在一些論壇活動上對於中國大陸的討論,「還是比較片面,傾向於去相信二十多前的大陸。」對此問題,余澤霖說很希望台灣同學可以去大陸交換,無論是好是壞,總是要親眼看過、體會過,才有自己的評價。他想起之前太陽花運動期間,在人人網轉發一些抗爭現場的消息或照片,下面留言就引來很多網友的謾罵或貼標籤。他感受到很多評論是很極端地對立,似乎非獨即統,「總是希望對方過來了解自己的想法,一直希望你過來,而不是我過去。」
他引用了一個說法,要大家別把兩岸交流想得太美好了,「如果你要成為兩岸交流的一個橋樑,首先你要做好被兩岸人民被踩在腳下的準備。橋就是要被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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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希望對方過來瞭解自己的想法,一直希望你過來,而不是我過去。」這種心態兩岸都見得到呢。
真不知道要怎麼改變……
確實不太知道要怎麼改,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不過我覺得如果今天有這個心願意去了解對方不去誤解對方,多多接受咨詢學會辨別。
交個朋友也很難,但是我們都得學會去交這樣一個朋友